中国在中东欧投资情况

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在欧洲推进，中东欧国家与中国企业进行合作的条件、环境和接受意愿如何，成为一个关键问题。

自2010年起十年间，相关国家就对与中国发展关系表现出坚定决心。阿尔巴尼亚、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保加利亚、克罗地亚、捷克共和国、希腊、匈牙利、黑山、北马其顿、波兰、罗马尼亚、塞尔维亚、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都加入了中国政府发起的合作机制（即“14+1”，后来变为“17+1”），但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在2022年退出了这一机制。

参与这一机制的成员国家主要目标是为了增加资本流入，即吸引中国资本进入本国，从而促进本国经济增长以及提高GDP。大多数政治领导人（通常不分意识形态或党派）也在广泛地宣传这些新机会，但有时难免高估了它们在本国选民眼中的重要性。

选民内部对此表现出的过热情绪也导致欧盟普遍认为中国正在“收买”中东欧国家，为了将贸易和投资转化为政治影响和意识形态渗透。然而真实数据完全没有显示出这一现象。

中国在该地区的投资项目实际小于许多当地政治家所传达的信息或公众基于他们提出的预期所认为的。这些官方提出的数据大多包括了中国之前提出的更大规模投资计划，以及一些由中国提供贷款带头建设，但尚未实施的基础设施项目。

然而，在这些中东欧国家内，只有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显示出明显的投资增长。同时，中国在西欧的市场地位仍然占据主导。除欧盟之外，日本、韩国以及美国也历来在中国对外贸易和投资对象中保持领先地位。

就实际的资金流入情况而言，中国在大多数中东欧国家的重要性已经下降，但在部分国家，中国投资仍然占据国民收入中的很大份额。

“17+1”合作机制自启动以来，就一直是欧盟和美国批评的对象，因为中国不断增加的活动引发了欧盟及美国的担忧。然而，要实施大规模的经济项目，增加活动开展是必须的。要在规模上和名义上不断扩大的项目中获取更多能量，但却凭借更少的工作量和联系程度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有悖于经济发展的本质。

中国与欧盟关系发展的困难在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过去两年里没有出国访问，直到最近才出现在撒马尔罕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上，但这个活动可以理解为并不是与西方或与欧盟关系相关的论坛。

自新冠肺炎危机以来，欧盟与中国的关系变得停滞不前，官方和个人层面的接触也因封控影响而缩减。欧盟的缓慢发展也让中国感到担忧，与此同时，中国的自信心在最近几年呈现先升后降态势。然而，实现经济互利无疑是双方的共同利益。

一些主要的欧洲国家，如法国和德国，一直对中国在中东欧地区内开展活动耿耿于怀，认为中国在他们已经占据了"主场"地位几十年的市场中是一个过于强大的竞争对手。有些人甚至担心中国会在欧盟内部建造一个新的（经济上的）柏林墙，欧洲东部地区或将由中国主导。

早在 2018 年，欧盟成员国的驻华大使汇编了一份报告，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进行了尖锐的批评，认为该倡议阻碍了自由贸易，并使中国企业拥有过多优势和特权。只有匈牙利驻华大使没有签署这份异常尖刻的报告。他认为，匈牙利和希腊等国家严重依赖中国的投资，而其他国家则将此看作是中国施加的压力。目前欧盟在这些方面保持沉默，因为乌克兰战争现在是优先于其他的考虑因素，同时中欧关系也需要重新评估。

欧盟委员会同时在制定一份战略文件，以确立欧盟对中国修建公路、港口和天然气管道这些标志性项目保持统一立场。许多西方国家认为，这将打破以往的东西方贸易平衡。然而，在当前全球能源危机掀起的经济动荡局面下，进展和协调非常困难。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欧盟还是中国都不希望彼此关系恶化，双方都在尽可能地将把中欧关系同乌克兰危机区分开来。

就匈牙利而言，欧尔班总理2015年说中国是一个成功的典范，这一表态仍然具有根本性。其他政府也部分或完全认同这种看法，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在欧盟内部的地位仍然重要。

根据布达佩斯内阁的观点，乌克兰危机不会影响到欧盟的经济基础，也不会危及欧洲大陆的原材料和能源供应。在此基础上，欧洲需要加强寻找替代关系，尤其是与中国和中亚各共和国的关系。

欧洲投资需求强劲

在新冠肺炎危机之后的一年里，欧盟实施了5877个外国直接投资（FDI）项目，相当于欧洲大陆投资数量增长了5%。三分之二的投资者预计，尽管存在经济和地缘政治挑战以及乌克兰战争的影响，欧洲地区在未来三年内仍将继续吸引直接投资。

在欧洲，法国目前位居外国直接投资项目数量榜首（1,222 个），其次是英国（993个）和德国（841个）。60% 的投资者认为西欧、52%认为北美以及42%认为中东欧是理想的投资地区。

这一强有力的排名使匈牙利为目标投资者打造了具有吸引力的前景，同时也是因为匈牙利具有稳定的政治和安全环境。

2021年，匈牙利的外商直接投资项目达76个，同比增长58%。凭借这一表现，匈牙利在欧洲名单中排名第15位，主要集中在汽车制造、软件和IT服务以及电子行业等领域。

根据匈牙利投资促进局（HIPA）的数据，匈牙利的表现在同区域比较中也很突出。2021年，匈牙利获得53亿欧元的直接投资——是人口相近的捷克共和国（9.85亿欧元）的五倍，且分别是斯洛伐克（5亿欧元）和波兰（35亿欧元）投资额的10倍和1.5倍。按人口比例来看，就所有三个主要指标（投资额、项目数量和新增就业机会数量）而言，匈牙利的投资促进工作在2021年是维谢格拉德四国集团中最成功的。

对于直接投资而言，市场参与者大多希望寻找那些具备有利且可预测的税收和监管环境、拥有适当技术技能的劳动力以及知识产权保护得到保障的国家。在这些方面，匈牙利多年来一直是领先者。

近阶段，亚洲的主导地位可能会持续下去，而传统上强大的德国和美国有望继续保持活跃。知识和技术密集型项目在未来将受到主要青睐。

数据透明度存在混乱

中国与中东欧关系很难进行概述，原因是许多类型的数据缺失或难以进行对证。贸易总额也不得而知。近年来，北京及其中东欧地区合作伙伴宣布了数百项价值数百亿欧元的投资项目，堪称名副其实的“中国投资海啸”。流入中东欧国家的资金数额被大多数参与方略微高估和夸大，这增加了西方对流程透明度的担忧。

分析家们常常对中国在中东欧地区外国直接投资的实际规模感到头痛，这是因为来自中央银行、各国政府、统计局和大使馆的数据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尽管如此，中国和中东欧地区的合作仍然是一个主要的吸引力。随着中国此前在该地区的项目逐渐收尾，中国也决心保持并扩大其在中东欧地区的影响力。但由于当地媒体和社会本身（包括欧盟成员国）在过去对中国的看法大多是负面的，这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这一进程。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影响甚至恶化了对中国之前的看法。这对于中国来说是-需要强烈努力改变的领域。

因此，对中国投资者来说，他们的活动能被当地社会和商业参与者所了解、保持透明并具有吸引力，这些尤为重要。为此，可靠的数据、报告、会议和在民众中的积极宣传是绝对必要的，这样纳税人才能意识到合作的重要性和所提供的机会。这需要一个具有当地知识的专业团队在几个领域同时同步制定全面的战略解决方案。

必须对合作的实际内容进行真实描述

中东欧地区国家政府往往对投资展现出更大程度的重视，并将中方先前提出但未实施的投资计划包括在内。由中国承包商实施，但成本由当地国家政府承担的基础设施项目，属于较不透明或难以识别的项目。

因此，区分中国投资的项目和中国贷款资助的项目很重要。如果将基础设施项目和外国直接投资项目数据放在一起，中国在塞尔维亚的投资水平最高（97亿欧元）。随后是匈牙利（54亿欧元）、罗马尼亚（28亿欧元）、波兰（27亿欧元）以及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19亿欧元）。

西巴尔干地区主要侧重于建设，而不是实际的外国直接投资项目。在罗马尼亚，华为已投资超过10亿欧元，但没有迹象表明有任何其他如此规模的投资。

同样让人难以看清全局的是，根据国际统计标准，无论收购方式或类型如何，所有具有中国利益的中资企业都被考虑在内。换句话说，每当一家中国公司收购一家跨国公司（MNC）时，其子公司也自动被归类到中国投资中。即使货款被转移到第三国也是如此。匈牙利外交和贸易部长西雅尔多·彼得（Péter Szijjártó）在匈牙利议会报告19项重大中国投资时也提到了这一点。

2020年中国对匈牙利投资最多

西雅尔多表示，中国的大量投资可以确保匈牙利作为欧洲经济衰退环境中的一个例外，从而使匈牙利能够继续保持其经济增长。他强调，这些发展也对匈牙利劳动力市场产生有利影响。

中国表示，中国高度重视具有竞争力的投资环境和稳定的政治经济环境，因此，中方将继续鼓励中国企业将匈牙利视为欧洲经济桥头堡。如果所有计划或宣布的项目得以实现，中国在匈牙利的外国直接投资水平在不久的将来会大幅上升。

中方表示，中国合作始终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中国从未在经济问题上强加任何政治条件，这为中匈双方之间的互信奠定了基础。

预期未来势头强劲

在匈牙利经济领域历史上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投资，是宁德时代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CATL)投资的总价值约为30000亿福林的项目，这一项目将在德布勒森创造 9,000 个新工作岗位。2022年9月，完成签署基地预购地协议，这是该项目第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

经过两年半的谈判，这家全球最大的电池制造商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选择了匈牙利东部城市建设其在欧洲的第二家工厂。这不仅对于匈牙利来说是一笔巨款，而且也是近十年来欧洲最大的五项绿地投资之一。这使得匈牙利成为继中国和德国之后，世界上第三个拥有宁德时代工厂的国家。

该项目将得到了匈牙利提供的国家支持，项目细节将在完成欧盟委员会启动的通知（注册）程序后公布。

这一发展也表明了一个迹象，无论是战争还是流行病，都无法打破世界经济的两个基本进程：汽车革命和来自亚洲的企业日益激进的全球扩张。

匈牙利和中国的关系在去年打破了记录，双边贸易增长了11%，超过了120亿美元。

根据一些估计，中国经济活动目前占全球经济增长的三分之一左右。一位政客说，中匈双边贸易额在去年创下历史新高，今年上半年已经增长了7%以上，达到65亿美元。

债务问题仍需要当心

中东欧地区与中国有关的基础设施项目中，几乎有80%位于西巴尔干地区。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这些项目的大部分费用（75-85%）是由中国贷款资助的，而且建设的总价值占有关经济体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很大一部分。中国提供的贷款水平可达到黑山GDP的18%，塞尔维亚的12%，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10%，北马其顿的7%。

中国为建设复旦大学和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铁路提供的（和将要提供的）贷款总额超过10000亿福林，这一中国贷款数额还没有大到足以对匈牙利经济构成严重威胁的程度。

针对黑山债务危机的批评，应该指出的是匈牙利国民经济总量是黑山的三十多倍。中国修建的高速公路项目占黑山国内生产总值的近四分之一，而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铁路和复旦大学的建设项目累计起来最多占匈牙利总体经济的2.5-3%。就这两个项目而言，匈牙利肯定不会落得和黑山一样的境地。